亂

不嚇你。最近很有時不我予的感覺。

按說早已不用再為功名為厚利為乜為物讀書的了，大可以愛讀什麼書就讀什麼書，愛慢讀快讀略讀重讀倒讀亂咁讀，都可以隨一己心意，不用管他人意願。奇怪的是，倒不時覺得，很多東西不懂，很多書未看，很多很多書在向著我狂呼細訴，只有一樣是少的，就是時間，我剩下來的時間。於是……

我這裡放兩本書，翻看；那裡放一本書，要細看。出外時，背囊又是另一本。

又中，又英，又漢英，又英漢，法漢的小王子也在向我招手。當然，我只能看我懂的那種文字。

呵呵呵。亂了。亂了。

手亂，心亂。

要停一下了吧。大概。

就讓心靜一下。

三白浮生

不上網看資料，也不知《浮生六記》原來是那麼熱爆的書。版本少說也有122種。譯成外文的，也不少於八國。最早的英譯者是由林語堂。

已是多年前看的書。那時年少，無論文字修養和人生歷練都青澀，唏噓似乎有過，倒是讀後很快即忘得七七八八。

最初看的是當然只有四卷，也即最後兩記是闕如的，聽說已發現了第五記。我那本有林語堂的序文。不將書再翻出來，完全忘記了有此一序。今晚看由他翻譯的漢英對照本，真沒想到當年怎麼沒有給那序的「一往情深」文字所感染；想是人生閱歷所限，沒得說。

找一找書架，散處三方，原來還有愈平伯的點校本。真是不得了，原來此書再現時是那麼受文人所愛戴的。此番重看，當要好好品味一下。

作者沈復在首篇次段說，「因思〈關雎〉冠三百篇之首，故列夫婦于首卷；伓以次遞及焉。所愧少年失學，稍識之無，不過記其實情實事而已。若必考訂其文法，是責明于垢鑑矣。」（沈復著，林語堂譯﹕《浮生六記》，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1999年2月第1版，2001年8月第3刷，頁2）

文字淺白清晰，幾無多餘之字，讀著，可謂得一「爽」字。

既抄了這段，豈能不抄下他寫夫人芸的兩段文字，略見林語堂何以「發願譯成英文，使世人略知中國一對夫婦恬淡可愛生活。」而且「前後易稿不下十次；《天下》發刊後，又經校改」的原因。當然，林的譯文也一併抄下，以供欣賞。

芸與余同齒而長余十月，自幼姊弟相呼，故仍呼之曰淑姊。

時但見滿室鮮衣，芸獨通體素淡，僅新其鞋而已。見其繡製精巧，詢為己作，始知其慧心不僅在筆墨也。

其形削肩長項，瘦不露骨，眉彎目秀，願盼神飛，唯兩齒微露，似非佳相。一種纏綿之態，令人之意也消。（同上，頁6）

Yun was the same age as myself, but ten months older, and as we had been accustomed to calling each other “elder sister" and “younger brother" from childhood, I continued to call her " Sister Su."

At this time the guests in the house all wore bright dresses, but Yun alone was clad in a dress of quiet colour, and had on a new pair of shoes.   I noticed that the embroidery on her shoes was very fine, and learnt that it was her own work, so that I began to realize that she was gifted at other things, too, besides reading and writing.

Of a slender figure, she had drooping shoulders and a rather long neck, slim but not to the point of being skinny.  Her eyebrows were arched and in her eyes there was a look of quick intelligence and soft refinement.  The only defect was that her two front teeth were slightly inclined forward, which was not a mark of good omen.  There was an air of tenderness about her which completely fascinated me. （同上，頁7）

由網上資料可見，此書的部分內容入選了內地的課文，而林語堂的譯文也不時成為研究翻譯的範文。我不知香港的學生有多少讀過沈復的文字，更遑論全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