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默與悲觀

忍不住一口氣將餘下的《明朝那些事兒.大結局》(北京﹕中國海關出版社,2009.1)看完。沒有不捨;但作者在相關與不相關的字裡行間,依依之情,實在濃得化不開。最後一章名為〈結束了?〉,補寫徐霞客,末了要說的是﹕「成功只有一個——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度過人生。」沒有悲情。

整套書共七部,夾夾議,實質史科,大概用一兩部的篇幅即可全部裝載,但一定不如現在那麼好看。

全書不乏罵人的話,當然,也有不少「歌功頌德」之語。該罵就罵,應讚則讚;相信作者構思期寫作間都很有快感,想來也大快了不少人心。有些話,我未必贊同。但基於事實,各有看法,就算偏見,又何妨。就算將這本書作消閒書來看,也無不可。

有一節〈幽默〉似乎是題外話,提到作者去央視《對談》節目做訪談,對於這套書,有台下觀眾說「之前喜歡看,是因為你寫的歷史很幽默,很樂觀,但最近發現你越來越不對勁,怎麼會越來越慘呢?」(頁274)試看當年明月如何說﹕

是啊,說句心裡話,我也沒想到會這樣,應該改變一下,這麼寫,比如崇禎沒有殺袁崇煥,皇太極繼位的時候,心臟病突發死了,接班的多爾袞也沒蹦幾天,就被孝莊幹掉了,然後孤兒寡母在遼東過上了安定的生活。李自成進入山林後,沒過幾天,由於水土不服,也都過去了。

後後,偉大的大明朝終於千秋萬代,崇禎和他的子孫們從此過著幸福的生活。(頁274)

可能嗎?

是的,現在我要告訴你的是,歷史的真相。歷史從來就不幽默,也不樂觀,而且在目前可知的範圍內,都沒有什麼大圍圓結局。

所謂歷史,就是過去的事,它的殘酷之處在於﹕無論你哀嚎、悲傷、痛苦、流淚、落寞、追悔,它都無法改變。

它不是觀點,也不是議題,它是事實,既成事實,拉到醫院急救都沒辦法的事實。(頁274-5)

他還說,「一直以來,幽默的並不是歷史,只是我而已。」(頁275)

關於幽默和悲觀,他在〈後記〉又重申了一次。

很多人問,為什麼看歷史,很多人回答,以史為鑒。

現在我告訴你,以史為鑒,是不可能的。

……

所有發生的,是因為它有發生的理由,能超越歷史的人,才叫以史為鑒,然而我們終究不能超越,因為我們自己的欲望和弱點。

所有的錯誤,我們都知道,然而終究改不掉。

……

順便說下,能超越歷史的人,還是有的,我們管這種人,叫做聖人。

……

因為看的歷史比較多,所以我這個人比較有歷史感,當然,這是文明的說法,粗點講,就是悲觀。

這並非開玩笑,我本人雖然經常幽默幽默,但對很多事情都很悲觀,因為我經常看歷史(就好比很多人看電視劇一樣),不同的是,我看到的那些古文中,只有悲劇結局,無一例外。

每一個人,他的飛黃騰達和他的沒落,對他本人而言,是幾十年,而對我而言,只有幾頁,前一頁他很牛,後一頁就【上尸下從】(音sóng,意思為懦弱無能)了。

王朝也是如此。(頁312-3)

他還說,曾有人問他怎麼了解那麼多他不應該了解的東西,怎麼會有那麼多六七十歲的人才有的感受。他說他不知道。(頁313)其實,書讀多了,大概都會有這種與年齡不符的感受。

廣告

天道

當年明月在《明朝那些事兒.大結局》(北京﹕中國海關出版社,2009年4月1版1刷)用了不少篇幅寫宦官魏忠賢,看得令人髮指。魏最後不得好死,自是人心大快。

魏忠賢的惡行,藉百度百科這個簡介可略知一二﹕

明末宦官,明熹宗即位後,開始平步青雲,拉開了中國歷史上最昏暗的宦官專權的序幕,一時廠衛之毒流滿天下,一大批不滿魏忠賢的官員士子慘死獄中;一大批無恥之徒都先後阿附於他,更有某些阿泱之臣到處為他修建生祠,耗費民財數千萬。他自稱九千歲,排除異己,專斷國政,以致人們「只知有忠賢,而不知有皇上」。明崇禎繼位後,打擊懲治閹黨,治魏忠賢十大罪,命逮捕法辦,自縊而亡,其餘黨亦被徹底肅清。

詳情當然可以看當年明月的描述,其中還有其他歷史人物和可歌可泣的故事。至於如下總結,在整套《明朝那些事兒》中所在多有。「天道有常」,讀歷史讀至當年明月那麼「樂觀」,也真不錯。

親历親為

讀過黃仁宇《萬曆十五年》的,都知道萬曆這個明朝皇帝,除了在位時間長,怠工的日子也是以長著名;當然,他也是情深而頗有點受屈的皇帝。

可是在當年明月筆下,故事有點不太一樣。他與大臣的明爭暗鬥,有計有謀,有血有肉,似乎一點也不懈怠。寫歷史真可以各有角度各有著力處。我無意比較當年明月與黃仁宇熟優熟佳。但讀《明朝那些事兒》第陸部《日暮西山》(中國海關出版社,2010年4月2版,12月5刷)至這兩段的最末一句,難免有點意外(頁70)﹕

力、歷同音,親歷,沒錯;親為,也沒錯。合起一詞就不對了。一般人寫成「親歷親為」,我可以一笑置之,但以當年明月的文字功力,當然不是搞笑的,但太意外了。難道「历」、「力」太近似了,致有此一時不察不慎而錯?能不令人心生疑竇。

姑且記下。

當年明月如何評價海瑞

海瑞在明史中算是個響噹噹的人物。夠清廉,也夠剛直。當年明日在《明朝那些事兒.第伍部.帝國飄搖》(中國友誼出版公司,2009年日1 月1版2刷)中有不少描寫,夠活現,但略嫌不夠全面。尤其在總評這個人物時,更有點雜亂。

當年明月不諱言「如何評價這位傳奇人物,實在是一個難題,對的說了,不對的也說了,現在要搞個總結,實在談何容易」。可他卻套用了錢鍾書在《圍城》中借他人之口來評價主人公方鴻漸的話﹕「你是個好人,卻並無用處。」用以評價海瑞﹕

我想,這句話也同樣適用於海瑞。

在黑暗之中的海瑞,是一個無助的迷路者。(頁188—9)

有認為海瑞一生受母親的管教影響太深,以致性格給人怪模怪樣的感覺(可參考百度百科「海瑞」條 )。但他真的是「迷路者」嗎?由種種行狀看來,他很清楚知道自己的路向,更一以貫之。他向皇帝上疏時早已備了棺材,入獄之後無悔,出獄之後、遭罷免之後復職亦無改轍,都在在顯示他不但清楚自己的路向,且立場堅定,至死方休。

真的,要評價這樣一個人,很不容易,實無必要有一個簡短的所謂總結。當年明月也說了﹕「人民,只有人民,能公正地評價一個人。」(頁188)就看看他如何寫人民對海瑞以行動來作的「評價」﹕

聽說海瑞的死訊後,南京城出現了一幕前所未見的場景,男女老幼無論見過海瑞與否,都在家自發為他守孝,號啕一哭。出殯的時候,據說為他送葬的人排了上百里,整整一日,無人離去。(頁188)

能受人如此愛戴,當不會是浪得虛名的「並無用處」之人罷。由此看來,當年明月不是要求過高,要求歷史「名人」都該有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作為,就是將所謂「用處」放得太大了。

死劾.知其不可而為之

還在讀《明朝那些事兒》,只因沒有可以記的,就沒再寫有關這套書的札記。

第四部名為《粉飾太平》(中國友誼出版社,2009年1月1 版3刷),卻又是一個活寶嘉靖,再來一個奸臣嚴嵩。現在又寫,只因二事﹕死劾、知其不可而為之。有一個人物我之前毫無印象,名楊繼盛

當年明月這樣寫他﹕

這是一個沒有私仇的人,他的心中只有公憤,即使整他個人,只要有益國家,他也毫無怨言,此即所謂大公無私。(頁153—4)

相對之下,「大私無公的嚴嵩自然是無法理解這種品格」。(頁154)

為了烘托楊繼盛,當年明月先「調侃」了一下明代的彈劾「盛況」﹕

在明代,彈劾可謂是家常便飯,比如你看某人不順眼,可以上書彈劾,和某人有仇,也可以上書彈劾。彈劾的理由也是千奇百怪,比如不講個人衛生、衣服沒穿對、腰帶沒繫好、長相難看也可以彈,總之是只想得到,就能彈劾。

在這種環境下,明代的官員們已經養成了習慣,大凡一個官員幹到三品副部級,如果檔案裡沒有十幾份彈檔,那就是件極不正常的事情。

你彈劾我,我彈劾你,幸福的日子一天天地過,幾十年混下來,一次也沒被彈劾過的,不是人是神。(頁154)

但楊繼盛的彈劾方式不一樣,他採取「死劾」。

而死劾,並非是簡單的文書,它是一種態度,一種決心,彈劾的罪狀是足以置對方死地的罪名,彈劾的對象是足以決定自己生死的人,彈劾結果是九死一生。

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以生命為賭注,冒死上劾,是為死劾。

死劾,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頁154)

結果當然是楊繼盛死。而且是給廷杖後沒得到護理,受盡痛苦之後才給奸計處死。有一段寫他在牢房中,請看守點亮一盞燈在旁照著,讓他自行料理一件事。只是文字,已看得令人毛骨悚然。他是用一片破碎碗片,「聚精會神地刮著腿上的肉,那裡已經感染腐爛了。」沒有止痛藥,「碗片並不鋒利,腐肉也不易割斷,這是令人難以忍受的劇痛,然而楊繼盛沒有發出一點聲音。」(頁160)

明知必敗的仗,也要打;還是單打獨鬥,由始至終都沒求過饒、吭過聲。當年明月說﹕

明知不能成功,明知必死無疑,依然慷慨而行。一般說來這種行為有著很多稱呼,比如愚蠢、不自量力、飛蛾撲火等等,在西方人的眼中,這更是一種不可思議的違反邏輯的行為。

而在中國古老的哲學中,這種行為有著一個恰如其當的名稱﹕

知其不可而為之。

我深信,這正是我們這個偉大民族的魂魄。(頁156)

楊繼盛其實沒有白白犧牲。這是後話。至於「知其不可而為之」是否中國人特有民族氣質,我不敢肯定。但這種「魂魄」是否喪失了呢,倒是我想知道的。

權力

《明朝那些事兒.第三部.粉飾太平》(當年明月著,中國友誼出版公司,2009年1月第1版第3刷)用了不少篇幅講嘉靖即位時的故事;多少君臣角力的來龍去脈。於此更足見,所謂天子,也不是為所欲為的。

說來說去,無非講「權力」。也不用多說,只抄這些簡單段落,就知道是怎麼回事﹕

可能現代的很多人會覺得這一幫子人都很無聊,為了幾個字爭來爭去,絲毫沒有必要,是典型的沒事找抽型。

持這種觀點的人並不真正懂得政治,一位偉大的厚黑學政治家曾經用這樣一句話揭開了背後隱藏的所有秘密﹕

觀點鬥爭是假的,方向鬥爭也是假的,只有權力鬥爭才是真的。

他們爭來爭去,只是為了一個目的——權力,幾千年來無數人拼死拼活,折騰來折騰去,說穿了也就是這麼一回事。(頁9)

其實,不要說政治,日常生活,何嘗不是講這個。辦公室更不在話下了。

要做好事,沒權力寸步難行;做起壞事來,更不用多說了。

權力這回事,我只能用兩字形容﹕可怕。

唉。

只有一個

多年前讀黃仁宇的《萬曆十五年》,我算是開始「見識」了歷史的真相。當時就想過,這樣一個朝代,竟然可以維持二百多年,真奇怪。

歷史原來有很多謎。早在萬曆之前五六十甚而一百年前,明朝其實早該完蛋了。要非都是歷史,而是小說電視劇什麼的,出現這種「劇情」,不給人罵不合理才怪。

活寶一個又一個之後,來到第十位皇帝武宗朱厚照,可謂極品。別的不用多說,單是「豹房」就夠為人津津樂道。百度一下,可以更樂。請看簡評﹕

明武宗是歷史上很有爭議的一位皇帝。以往很多人認为他荒淫暴戾,怪誕無恥,是少見的無道昏君。然而通過近些年來正史學界的研究,人们對武宗的認識有所改變,有人認為他追求個性解放,追求自由平等,為人卻又平易近人,心地善良,是極具個性色彩的一個人。

這些且不說。不如看他的一件「趣事」。

話說他在宮中遊戲人間,玩至沒甚興味,就試圖走出,喔,正確點說,是出走關外,玩戰爭。當然不是香港那些室外野戰遊戲,而是真的走進戰場,生死拚搏。當年明月在《明朝那些事兒.第三部.妖孽宮廷》(中國友誼出版公司,2009年1月1版2刷,頁128)中有細緻而有趣的描寫。

朱厚照面對的是韃靼的又一優異軍事指揮官小王子。看到小王子,不期然想起那位法國小說「小」人物,多少有點好感。但這名蒙古指揮軍,既非和平使者,在《明史》經常出現,一般的搶搶殺殺不在話下,還不斷入侵明朝邊境,發動過不少大小戰事。朱厚照之要出關,就是要見識見識這個人。當然不是在室內促膝長談,而是在天底下戰場上刀槍相會。

當年明月這樣說﹕

事實證明,朱厚照是一個優秀的指揮官,在戰亂之中,他保持了鎮定,還在陣中來回縱馬狂奔,鼓舞士氣。他這一無畏的舉動大大鼓舞了明軍的士氣,士兵們英勇奮戰,向蒙古軍發動了無數次潮水般的攻擊。(頁172—3)

朱厚照當然不是朱棣,倒也未致是另一個朱祁鎮,成為俘虜。這一仗,算是小勝;更是小王子擾攘明朝邊境以來的首次敗績。不過,這樣一場戰爭,史料原來很少。起碼這是當年明月的說法。我相信,雖然有點奇怪。

其實更怪的事卻在史書中清楚記下了。當年明月說,「這個記載的的確確是有問題的。因為這是一個違背了常識的結論。」(頁173)

這是一場牽涉十萬人的戰爭,不只是互相叫囂。戰果呢?

史書記載明軍死亡五十二人,蒙古軍死亡十六人,然後還有朱厚照先生的口述歷史——「我親手殺了一個!」僅此而已。(頁173)

當年明月不相信這些死亡數字。他作了分析。就算他不作這些淺白解釋,我也是不信的了。

至於朱厚照那一筆,無妨再看這些話﹕

要知道,朱厚照先生在戰場上是很顯眼的,很多人無時無刻都在盯著他,眾目睽睽之下,他又是貴為皇帝,當眾扯謊是很掉價的,而且要吹牛也不用說只殺了一個,隨口說說十幾個,幾十個不也就出來了嗎?

然而朱厚照堅持了他的說法﹕「我親手殺了一個!」

只有一個。(頁173)

話明顯帶有調侃成份,但是否話中有話,我不敢說。須知道,皇帝殺得愈多,其他死亡數字就得相應是高;他大概不想有傷亡慘重的記載吧。但「只有一個」,總比那年袁木所說的「一個也沒有」要多了。

歷史,總有不少謎。要撥開迷霧,從來不易。

且聽一闋勵志歌

又來偶然一字。一闋歌、一闋詞的「闋」,不該用「闕」。

先聽序曲﹕

最讓人痛苦和絕望的折磨方法,就是先賜予,然後再一一拿走。

不用怕,再聽下去再說﹕

矢志不移,追尋聖賢,錯了嗎?

仗義執言,挺身而出,錯了嗎?

沒有錯,我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沒有錯。

那上天為何要奪走我的榮華,羞辱我的尊嚴,使我至此山窮水盡之地步?

既然你決意奪去我的一切,當時為何又給予我所有?

奪走你的一切,只因為我要給你的更多。

給你榮華富貴,錦衣玉食,只為讓你知曉世間百態。

給你困窘潦倒,身處絕境,只為讓你通明人生冷暖。

只有奪走你所擁有的一切,你才能擺脫人世間之一切浮躁與誘惑,經受千錘百煉,心如止水,透悟天地。

因為我即將給你的並非富甲一方的財富,也不是號令天下的權勢,卻是這世間最為珍貴神秘的寶物——終極的智慧。

老實說,讀著讀著,我恍惚又像走進了《聖經.約伯記》的世界。

不是的。這首我覺得有如勵歌是當年明月的手筆,出自《明朝那些事兒.第三部.妖孽宮廷》(中國友誼出版公司,2009年1月1版2刷,頁128)。寫的是王守仁。

莫非世道都如此,無分古今,也沒有中外之別?

漢英雙語《現代漢語詞典》

人性

當年明月在《明朝那些事兒.第三部.妖孽宮廷》(中國友誼出版公司,2009年1月1版2刷)寫王守仁寫得很生動,雖然未能令人對王的學說有多大理解,但對他的為人,倒是清晰,如見其人。其中一個生活片斷,尤其別致,也很感人。

話說王守仁知道要格物悟道之後,可謂日格夜格,卻始終沒能格出個所以然來。有一次,他在杭州的一所寺廟中見到一位禪師,據廟中人說,這位禪師修行高深,已經悟透生死,看破紅塵,是各方僧人爭相請教的對象。王守仁希望能在這位禪師身上得到啟示。不轉述了,就抄下當年明月怎樣描寫吧。

可是他失望了,這位禪師似乎沒有什麼特別,只是與他談論一些他早已熟知的佛經禪理,他慢慢地失去了興趣。而禪師也漸漸無言,雙方陷入了沉默。

在這漫長的沉默之中,王守仁突然有了一個念頭。

他開口發問,打破了沉寂。

「有家嗎?」

禪師睜開了眼睛,答﹕

「有。」

「家中尚有何人?」

「母親尚在。」

「你想她嗎?」

這個問題並沒得到即刻的回應,空蕩蕩的廟堂又恢復了寂靜,只剩下了窗外凌厲的風聲。

良久之後,一聲感嘆終於響起﹕

「怎能不想啊!」

然後禪師緩緩地低下了頭,在他看來,自己的這個回答並不符合出家人的身份。

王守仁站了起來,看著眼前這個慚傀的人,嚴肅地說道﹕

「想念自己的母親,沒有什麼好羞愧的,這是人的本性啊!」

聽到這句話的禪師並沒有回應,卻默默地流下了眼淚。

他莊重地向王守仁行禮,告辭而去。第二天,他收拾行裝,捨棄禪師的身份,還俗回家去探望自己的母親。(頁121—2)

這個故事要說的,是王守仁終於領悟了一個人世間的真理。這個真理,跟朱熹的「存天理,去人欲」大道理,可謂背道而馳。

無論何時,何地,有何種理由,人性都是不能,也不會被泯滅的,它將永遠屹立於天地之間。(頁122)

是好人也是好皇帝

〈好人.好皇帝.好領導人〉一文中,我因為當年明月一句話而問了兩個傻問題。

那句話是﹕可是事實證明,好人是做不了好皇帝的。(頁38)

傻問題是﹕真的如此嗎?還是真該如此呢?

原來當年明月已給了我答案,寫明考宗朱祐樘的總結時留下的。不多抄了,就這幾句﹕

從黑暗和邪惡中走出來的朱祐樘,是一個光明正直的人。

所以我給了他一個評價,是他的祖先和後輩都無法得到的最高評價﹕

朱祐樘是一個好皇帝,也是一個好人。 (頁96)

真值得安慰。這也是根據一個人一生的很多事實得出來的結論。不是想再找當年明月的碴。這個結論也下得乾脆,但難以駁倒。只是可惜了這樣一個人兼如此的一個皇帝,只活了三十六歲。實在沒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