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痛藥

我一向不主張吃藥,尤其安眠藥和止痛藥。能少吃就少吃;不吃就最好。

靠的是什麼。信念吧。先有信念,然後靠信心,相信意志力可以抵抗,代替某些藥物的功能,而不用受藥物控制。

不過,這種意志力愈來愈薄弱了。先失守的是止痛藥。一顆止痛藥,不單可以減輕甚或止住了痛楚,還可恢復減弱了或消失了的意志力。意志力有時不單用作止痛,還要做其他事。要鎮痛,一旦花盡了愈來愈薄弱的意志力,就無力再做其他正事了。

也只能興嘆沒奈何。

退藥

等。看書。很多人在坐著。等。

看到一段,很有感觸,記住。待會問一下醫生,對這段文字所寫的,有什麼意見。

進醫生房。醫生在忙。請我等一下。更好,我正在看一篇文章,未完。可以繼續,至完。

在看資料。醫生說。還不算太忙亂。我要先看一下資料。呀,不是你的。補充一句。奇怪,這個病人沒來看我。沒關係。我答。我繼續看書。奇怪,既然都來了醫院,登記了,何以不看醫生呢。我只動了一念。

沒關係。你叫什麼名字。醫生問。答了。看一下身旁的病歷檔案,封面。掃了條碼,登入電腦記錄。看一下。近來怎樣。問。沒有什麼。答。差不多沒怎麼吃藥了。再說。

哦。完全沒吃了嗎。問。按照你上次說的方式,相隔的日子逐次增加。最近多久才吃一次。問。答了。沒什麼問題吧。問。很少的問題,間中脾氣有點暴躁而已。答。那麼,可以不用再吃了,好嗎。問。當然好。剩下的都退回給你,好嗎。問。好。答。

該沒什麼可說的了。我翻開書。可以就我剛才在書中看到的內容問一個問題嗎,都是跟我有切身關係的。我強調。可以問,但我未必懂得答。醫生很冷靜。

問了。答了。滿意。那就再來覆診一次兩次吧。說。還需要嗎。問。你覺得不需要嗎。問。你認為呢。問。還是再來一次吧。好。

就到外面約期吧。好的。謝謝。站起。邊將書收起來。這是誰寫的書。說了。是大陸作者嗎。問。不是,香港的。答。怎麼是簡體字的。問。答了。

作者在香港算是有點名氣,不普及也不致太冷門。一位不看書,起碼是不看這類書的醫生。很年輕的醫生。喔。

由醫生房間走出來。再約下一次覆診期。不用再走到配藥房去,心這就寬得多了。

投降了

忽然又病了,唉,不如說是病倒了。來得猛,去得慢,幾乎不敢起床,不敢走路。

當晚有一種感覺,認定自己一躺下去,就再起不了床。我是不是太嬌嫩呢,說話廢話,我真的不能病的啊。

忽然有如心神恍惚般,腦中不時一陣一陣空白,又像要暈倒。有時又像踏空了梯級般,心猛地一跳。每種每次感覺都很短暫;但不時出現,很持久。

全身乏力,不在話下。可又不能老躺者,因為頭更痛,後枕尤其痛,也麻。

不去看醫生,一來不知該跟醫生說些什麼,除了全身痠痛和乏力,會暈,似乎再難說出更「具體」的病徵。更怕那種令人昏昏欲睡卻又睡不著的所謂感冒藥之類,吃了有如受刑。

心裡有數,統計一下,毛病似乎都在減藥之後出現。隔得愈久才吃一次藥,毛病就來得嚴重些。也不知是否巧合。

本來按照自己的計劃,已到了三天才吃一次藥的階段,想著再過一星期左右,就可以跟藥丸說再見。現在看來,只好擱置了。與其吃止痛藥,也治不好渾身的痠痛不舒服,不如每天再吃那一丁點的藥算了。

投降了。誰要找我喝酒聊天嘛,恐怕最早也要到年底或明年初了。祝我好運。

(昏昏沉沉下,更寫得一塌糊塗,怎改也沒用。也算了,算是個「留言」,給自己也好,給來看的人也好,有個存照交代。字,打三個,錯一個。又及。

這幾天,情緒有點低落;似乎思緒也有點紊亂失控。

睡得更不好,不時會代入那個漫長的車廂情景,胡思亂想。有時激憤,有時悲哀。

沒想到自己會變得如此脆弱不堪。也不知是一向如此而不自知,還是近年才失去了部分「免疫力」,輕易就抵受不住,跌進情緒低落的洞中。

本來打算不再吃藥,但醫生不贊成。經過「討價還價」,於是分階段減藥,但要自己及家人留意情況,如有特殊反應,就繼續吃下去。

經過一夜思量,想推遲幾天才實行。但早上起來,還是決定開始。

對,已覺有點「神農氏」的能耐了。只差怕不怕、願不願意開始而已。想想,總得要面對的,反正不是沒有回頭的機會,不可不試。

就這樣,又開始了新的第一天。


很不喜歡吃藥。哈哈,又說廢話了,有多少人喜歡吃藥的呢?

我的不喜歡吃藥,是連醫生也不喜歡看,就是避免吃藥。不過,一旦要看醫生,要吃藥,我會乖乖依足指示的。最近這次,真是「乜仇都報晒」,一次過吃那麼長時間的藥,一天也沒間斷過。

不要少看藥丸那麼細小,還是半片,藥力之強,足以令人十分氣變七分,再加上稍為睡不好,就動也不想動。是腦筋。護士千叮萬囑,最好多運動,就算不運動,也要多走動,總之不是晚上該睡的時候,最好不要睡。

希望不要成為長期病患者。我聽說有人吃了十六七年,一直都在做正常的工作,過正常的生活。單是這股毅力,真可以成就不少大事。但我不要這樣。

覆診,見了醫生。問了一些問題,例如會不會令腦轉數減慢,會不會有上述的以及一些其他反應,醫生都說不會有;我吃的藥屬於補充劑,因為腦中缺了一些血清素。我認為自己情況已很不錯了,但醫生說要有一個療程,也即藥還要多吃一段時間。

又拿回一包藥了。

看得見看不見的傷口

以下情節,含有血的成份,可能令人噁心,甚至害怕。請自行決定看下去與否。

話說一年多以前,其實是故事重述。我因不知什麼原因,肛門邊擦損了一些地方,這是偶然會發生的事情,也就不大在意。過了幾天,傷口似有愈來愈嚴重的趨勢,只因當時工作正在趕忙,還是忍著,沒多大理會。

那天下午忙完了,渾身發軟,感覺似在高燒,心知有點不妙,百般不想,還是找醫生去。

我是十年(可能不止,也可能低燒只當沒發燒,一直沒去理會)也不發一次燒的人,這次果然感覺沒錯,是高燒。醫生問了病況,就猜想我該是傷口沒妥善處理,發炎再變成膿包,要割開清洗再消炎。那間診所有小手術室,他可以即時替我做這個簡單的手術。

小手術一定要做,既然可以即時「搞掂」,我樂得接受。

進了手術室,醫生再作較詳細檢查。才一看,沒有「反臉」,但臉色確是一變,馬上說﹕「我不能替你做這個手術。」為什麼?為什麼?告訴我為什麼。

原來情況太嚴重,那間手術室的人手和設備都不足,醫院才可進行。馬上。

知道我沒有買住院保險,於是替我寫「介紹信」進公立醫院。不是吧,那麼小事,竟要進醫院。我於是耍賴皮,問醫生可否給我吃消炎藥或藥膏之類,稍遲才入院。

這位年輕醫生,不算帥,倒有點反叛青年的「型」格,說話帶點刺,也即我們這等老餅愛說的「串」。他說﹕「你還要等嗎。再等,手術也不用做了。」當然不忘補上一句﹕「到時恐怕命都沒有了。」沒那麼誇張吧。其實他是位很有愛心的醫生。這是後話。

我拿了醫生的幾行字「介紹信」,回家先洗個澡,慢慢吃了一頓飯。然後由家人陪著到急症室。心想著大概要等幾個小時分流才看到醫生。誰知我這個行得走得食得的所謂病人,原來「一紙通行」,很快就見到醫生,很快做了幾項檢查,還很快進入病房。快得令我有點措手不及的感覺。

要不是我吃過飯才進院,手術更要馬上進行。護士醫生麻醉師問了又問,我是什麼時候吃飯的,「計足」八個小時後,就在深夜推我進手術室。下半身麻醉,我以為完全知道做了些什麼。

沒想到的是,做了手術的切口沒有縫合,只用紗布蓋著,用防水膠布保護。

醫生說,傷口內還在滲血,要用紗布吸乾滲出的血,定時要更換。回家之後,每天要到馬會診所洗傷口(我去了三兩次之後,就只去附近那間診所)。大便之後,必須用水清洗後再用消毒藥水浸泡最少二十分鐘。

你道放進傷口的紗布有多大?第一次護士拉出來讓我看時,寬不足一厘米,長度嘛,大概一米吧。全是紅色的。然後,她用消毒藥水洗擦傷口,再將雪白的長條紗布,用夾塞進不足五厘米長的傷口內。下一次,由一位來自大學護理系的學生,跟我閒聊間,輕鬆自若地替我抽出紅中帶白的紗布,再慢慢放回雪白的。

幸好醫生在一天後,也即我得出院那天表示,跟著下來的日子,不用再塞紗布了。不過,有一個多月,我就得天天到診所一次,不幸的話,哪天多去了一次大便,又得要去診所一次,擦洗傷口。這一個多月期間,我無法「坐」車,在家中要坐下,得在椅子上放一個軟軟的水泡。我總共只坐爛了兩個水泡而已,不算太多。

這是看得見的傷口,也是說得出「痛」哪的傷口,尤其最初一兩個星期,醫生囑我洗傷口前最好先吃止痛藥。他真是手下不留情的,教診所年輕登記護士清洗時,也千叮萬囑要用力點,務求傷口內不留「雜物」。有時,我也不知傷口痛也不痛。

最近,我才知道,腦中,也即我們慣說的「心中」,也同樣有傷口的,是看不到的傷口。「心病還須心藥醫」,這是中國人的古老講法。所謂心藥,是心中有藥,眼中手中無藥,是無形的藥。這種以無形「對付」無形的方法,大概就是心理學所謂的「心理輔導」吧。

我有時就是靠這種方式自療的,收效不錯。最近卻漸覺失效。

原來,我的傷口已超出了無形狀態,不能只靠無形的「心藥」,還得靠看得見觸得著要吞進肚中去的藥。

傷口,看不見,不單因為肉眼看不見,連內窺鏡甚或電腦掃描之類原來也未必「看」得見的傷口,其實已出現了,是實實在在的,不能不靠藥物輔助治療。

我很抗拒看醫生很抗拒吃藥,但某些情況下,真想醫治,藥,是不能不吃的。

相關系列﹕

(一)兩面看

(二)這算意外不是

(三) 半杯水的故事

(四)誰可免患抑鬱症

(六)心理疾病

戒.藥

我說過,我抽過煙,年輕時。同事都抽煙,我扮文藝青年,已經沒學人吸大麻,只學著抽煙,也算忍得口了。

一次又一次,抽人家的煙,自己買的,每次的感覺都是,噁心。買過幾包煙,每包沒抽過三支,都「豪」給了別人。所以,我沒有戒煙的經驗,或曰煩惱。

我有近十年每天中午必喝一杯咖啡的習慣。然後,不想喝,就不再喝了。也沒什麼。

我以前很愛吃甜品,愛喝汽水,忽然有吃了喝了不太對勁的感覺,也就不再嗜甜了。也沒什麼。

對酒之情,算是最濃最長。啤酒喝得最多,也喝得最「豪情」。也試過每星期只可喝一點點,維持了一年。也沒什麼。若干年後,不大喝啤酒,改喝紅酒。小杯小杯的喝,大杯大杯的喝,半瓶半瓶的喝,然後,大半瓶,再來,一瓶。但我不喝白酒,不喝白蘭地,不喝二窩頭,因為不喜歡喝後的感覺。太濃太烈了。

問我,喝酒喝得過量嗎?我必答,過量。戒掉好嗎?我答,我不覺得有不喝的必要。不喝可以嗎?可以。沒問題嗎?試過不止一次。三幾天,一星期,最長超過一個月。

真的沒問題的,醫生,可以不吃藥嗎?不————行。為什麼?因為,以前試過,沒問題,不表示這次沒問題。為安全計,還是吃藥比較安全。醫生說;護士說。我當然知道,有人在戒酒期間,會痙攣,甚至會……,我知道我知道。那就吃吧。

失眠,吃安眠藥吧。醫生說。可以不吃嗎?我問。這個,備而不用,覺得有需要就吃。醫生說。最好不吃。護士說。真開心,是我。我怕吃了安眠藥之後,戒不掉。哈哈。

我真有戒不掉的東西的。我很想很想可以發明一種東西,哪怕是藥,可以令我……令我……

我大概會吃的。吃了,我可能會變得開心開懷開胃什麼都看得開……但我知道,我吃了,可能有人會因而不不不不……

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