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Q84》(施小煒譯,南海出版公司,2010年5月第1版,Book 1)中,有一段寫天吾見過深繪里的老師後,在回程的電車上看到母女倆,令他想起小學時的一個女同學。有以下一段描寫﹕
那位少女的父母是一個叫「證人會」的宗教團體的信徒。那是基督教的一個支派,宣揚末世論,熱心地進行傳教活動,對《聖經》上所寫的,一一忠實地按照字意實行。比如說完全不贊成輸血。如果遭遇車禍身負重傷,生還的可能性便會大大減少。……(頁189)
這也令我想起一個人,一些瑣事。
有一年,在一個讀書會中,認識了一位女孩子。皮膚算是白,個子比我還要細小,說話溫文,但堅定有力。
讀書會當然不止她一個女生,也不止我一個男生。我也忘了是我對她特別有好感,還是她跟我有點投契,抑或是我們住得較近,有時會一道回家。總之,我們在「正常」的聚會談書以外,還另外通電話和見面。談的自然離不開書。
她知道我喜歡《紅樓夢》,那段日子還愛找一些手抄本或什麼版本的來看,就問我可有那套國初鈔本。我說沒有啊,她就問我可有興趣看。我當然求之不得,但表明看書很慢,而且當時正在看別的書,假如借給我,恐怕不能太快要回。她說反正不急。於是那四厚塊《石頭》就暫時寄居我家。
我也不知自己是否對她有意,更不敢探聽她是否有親密的男朋友。反正有時我約她見面,她雖然推掉的多,卻又在我不經意時,忽然問我去不去喝咖啡。
有一次,也不知在什麼情況下,她跟我說她是教徒,教會規定不能捐血。我當年對宗教幾乎是一無所知,但好像從未聽人說過教徒是不能捐血的。我沒有細問,只覺奇怪,就自然記住了。
有一天,她忽然在電話中問我,她那套書看完了沒有,她想要回去。我說還未開始呀,她溫柔而肯定地說,希望我能盡快看完還給她。
我當然捨不得就此還給她,於是請求她再給我一個星期時間。我請了一個星期年假,每天幾乎足不出戶,由早到晚,不停地看這套書。果然一個星期就就翻遍了那四塊石頭。
交還給她時,她一貫溫柔地微笑著說,早知道我一定可以完成的。我苦笑說,你令我破了一個看書的紀錄,算是苦中帶甜。
往後有一次,她忽然在電話中跟我說,她其實有一位親密的男朋友。我聽後一呆,不懂反應。然後她約我到她家中。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她住在屋一個不大的居室,我準時到達。只有她一個人。她打開木門,跟我坐在對著門口的矮凳子上。她好像少了平日的從容,沒有怎麼望向我,有一搭沒一搭跟我聊些閒話。
不久,另一人出現。一個比我略高的男生。我們都有點錯愕。然後圍成三角形對坐著。談了些什麼呢?好像什麼都沒有說過。我先離開。默默地。
再過了一些日子,她打電話給我,說要結婚了,但不是那次我見過的人。
她說了些我至今仍覺有點奇怪的話。她說,跟她結婚的人答應她不要孩子,而且不會做愛。她說,做愛是不潔的事。她不會做。……
她聲音仍是一貫的溫柔甜美,但少了我習慣的輕快歡欣。我聽著聽著,也不知如何回應。也不懂得恭喜她;還是她先說了不用我恭喜她。之後就沒有再見面,連電話也沒再通過。
很多年過去了。她的樣貌好像有點模糊了。但聲音倒是依稀還在腦海中浮泛。
今天看到村上春樹這段文字,不期然就想起了她,以及一些與她相關的零碎事件。